CHILDREN

*牛影，白鸟泽同校if

阅前:无厘头甜，背景是已经在谈，主角不干正事

「你需要给昨天的缺勤一个理由。」

牛岛是在活动室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堵到影山飞雄的，是时当事人正专心致志地把吸管往纸盒里捅，听到声音时手一抖，牛奶险些落地。

他的第一反应是找个合适的借口来搪塞，然而来来回回翻自己人生至今的履历，抚平每一处褶皱愣是找不着撒谎的前科，到底不是这块料，连能照抄的参考答案也没有。影山攥着牛奶盒原地沉默，目光聚焦在地面的同时思绪也在脑内逡巡。最终，他在牛岛若利纹丝不动的目光下破防，木木地回道，

「我去跳舞了。」

白鸟泽每年的学园祭即将开幕，几乎每个社团都组织有相关活动，传统的联谊舞会除了舞蹈社团，其他学生也可以受邀出席或主动参与。虽说如此，任何人也没法把这种活动和不惜逃课也要练球看球的头号排球怪胎影山飞雄联系在一起。尤其当他本人说出这句话时，一切都变得古怪而不可理喻了。

牛岛似乎好半天才消化完他的回答，「跳舞？」

影山沉重地点了一下头，仅此一下。

「为什么？」牛岛问。

「一个舞蹈社的成员邀请我。」影山答道。

「你完全有拒绝的权利。」牛岛说。

「一开始是这样的。」影山迟疑，他的眼睛垂下，「她刚好和我同班，上学期春考帮我补习过。说是还人情，我答应过她有事可以找我。」

「但你并不会。」牛岛说。

「我就是这样说的。」影山理所当然的语气，「但她说只要我做个样子就行。」

牛岛还没来得及开口，影山继续道，「可是我也不清楚怎么做样子，所以只能跟着录像练习。」

「昨天没来得及去集训，回宿舍我自己练了两小时垫球。」

牛岛无话可说，「既然你已决定，我不想再干涉。但我还是劝你不要强求自己。」

「前辈没有跳过舞吗？」影山冷不丁反问。

「没有。」牛岛回答。

「那你可以抽空陪我练习一下吗？」影山说，「因为是双人舞。」

牛岛若利记得自己给上一个问题的答复好像是否定。

「一个人不方便验收成果。」影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加快进度的话就不能尽早回归训练，我受不了。」

既然理由是这样，牛岛若利沉默。

「那么，今天到此为止。」列队时牛岛神色如常，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在谁的身上，「影山先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在场的不是面露狐疑，就是强忍着促狭笑意埋头佯装咳嗽的，即便是一向读不懂空气的影山飞雄也感觉到不适，他疑惑地回头，大家却串通好了似的一致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地朝门外走去，声音大得像是有意遮盖。

「好了。」待人都散去，牛岛脸色平静地望着他，「你想在这里吗？」

影山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不行。」

牛岛眉峰一抬，影山先是低头，而后才蓦然说，「这里是排球场。」

训练开始时天色向晚，眼下已暗得差不多，站在球馆后的空地，两个人一时分辨不清。影山蹲着调整相机的音量，然后横过来小心地架在地上。

「呃。」影山起身时回过去，神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我只和你比较熟，所以。」

「你确实该找专业的人。」牛岛生硬地说，「效率会更高。」

「…如果熟人都搭不起来。」影山面色不改，理直气壮，「那其他人就更没戏。」

应该先做什么，静寂中大脑少见地混乱起来。影山飞雄四肢僵硬地停在原地，他意识到牛岛正不动声色地走近，而他并不知道对方目前的意图，录像已经在播放，音量不高旋律却也清晰。他别过眼缓慢地说，「那么，你应该也得先看几遍，然后我们试着——」

影山的话从牛岛握住他的肩膀起陷入了中断，对方的左手先是搂到他的腰，而后往上按住了脊背，将他压向自己。

影山飞雄彻底沉默，他的呼吸和心跳都没有被打乱，只是刹那间几乎要消失。牛岛只会在球场以外的地方这么做，而他们也只有离开排球才会想起其他有关于两个人的这些。

上一次这般微妙的氛围还是在上一次，牛岛面无表情地扭头问他，「你能保证无论何时都能果断地使用我吗？」

影山很认真地思考了，他把毛巾放回后颈，往另一边走了几步，「如果非要说‘无论何时’，不能。」

「什么？」牛岛眉头稍动。

「我情愿传球给你，因为白鸟泽没有其他人有把握拿下那一分。」背对着他，影山飞雄边拧上矿泉水瓶边冷静地说，「可作为二传手，我不能担保每次都由你来完成。」

他隐约感觉对话应该尚未结束，但牛岛并未回复，他也不再多说。后续的比赛中，牛岛没有过多的眼神暗示也没有直接喊影山的名姓。只是当他间隙看到牛岛蓄势待发的身影和全神贯注的眼睛，彼时的问话又倏地回荡过脑海。

午后的日头正烈，从窗角斜入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影山飞雄从臂弯抬起头时刚巧被那片明亮晃了晃，下意识用手遮挡。讲台上却不偏不倚一个问题落下，老师大喜过望。

他被点名时很顺从地站起，但全然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半晌才察觉是误会，他略带尴尬地与老师对视，声音淤塞，「抱歉，刚才不是想举手。」

底下的同学发出善意的哄笑，影山表情无辜地坐下。老师举着粉笔转身面向黑板，无奈又抱怨似的说着知道你们训练辛苦但课上不要睡觉之类的话，他的脸蹭到胳膊内侧，下午的热意让接触的皮肤有些黏潮，不同于运动完尽情地流汗，这种奇异而别扭的感觉令人不舒服。视野如被热雾蒙住般朦胧闪烁，突如其来的犯困却不是上课的后果，影山飞雄烦躁地用手贴住眉骨。视线慢慢下垂，脑海中闪过混乱的片段，有光进入却昏暗不清的更衣室，他死死捻住对方袖子上的一部分，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都在有意压抑呼吸，却因为静谧的环境被他们听得分外清楚。当然这并不是需要在意的事情，他的嘴唇带着些许茫然地剐蹭过面前人的耳鬓，对方欲盖弥彰的气息喷洒在颈间，两人只是僵硬而用力地抱了一会，松开时起皱的外套有下滑的迹象，影山不吭声地伸手替他拉上。扭头时窗外的日光洒进，照出温暖而晦暗的一角。

「难道没有人发现吗？」影山问的时候表情冷漠，也不显得心虚。

牛岛依然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如常回答，「其他人觉得我们不熟。」

他低头捡起脚边的球，诧异地皱起眉，回头时耸了一耸，「哦，是这样吗？」

牛岛正欲颔首时影山顺手把球拍了过去，被他一下接住，用左手托到半空，「就是这样。」

他重新找回自己所依附的现实，两人的距离拉开，牛岛的手还抓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伸过来，搭住他的手臂，征询，「谁先跳女步？」

「你说你没跳过？」影山感觉经历了前所未有艰难的过程，他弯腰把裤腿拉直，眼睛还看着牛岛。

「实践上是没有的。」牛岛说，「看过演出。」

白鸟泽有文艺汇演，包括公益活动，即便是全体学生参与影山还是免不了游离在外，不枉成为老师眼中「该干什么的时候不干什么」的学生。迟到常有时，早退第一名，一滴脱离人海的水，逐渐蒸发在寻常人的视线里。比起影山飞雄的心无旁骛，牛岛尚且算循规蹈矩，纵使他内里有自我的一套秩序，却也不过于反抗常规，排球之外的事项如流水顺着生活的纹理毫无阻碍地淌过，每一滴的汇入都完整有序。

「你的动作像是在做广播体操。」牛岛给出自以为中肯的评价。

「是吗。」影山不以为意，「我没有认真做过广播操。」

「天童也许会跳舞。」牛岛忽然说，「你可以去找他试一试。」

影山的面部一阵轻微的痉挛，「你确定他不是更适合做瑜伽？」

「那是什么？」牛岛似乎头一回听说。

「小时候，我姐姐练过。」影山回答，「说可以锻炼身体的柔韧度。」

「跳舞？」牛岛跟着问。

「不，也打排球，但后来不打了。」

这样说着，他们已经保持机械地转过了几个无意义的圈，夜色模糊，他们的脸上都看不出表情。不知是因为什么停下，手自觉地松开，垂着头滞留在原处半天。影山扯了扯胸口的衣服，「今天到这里就好。」

牛岛偏过头，「有效果么？」

「我觉得，」影山耸肩，「比从前有感觉。」

他躬身把相机捡起来塞进包里，前面牛岛若利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影山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像平日那样用敬语叫住他。后者回头，他疾步上去，用嘴唇碰了碰牛岛的下颏，离开时脸上没有表情。

牛岛在短时间内没有作出反应，影山点了点头，对他说，「好，你可以先走。」

影山要跳舞的事转眼变得路人皆知，也不是因为和牛岛一起才走漏风声，或许更早，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排球部众人一日纷纷拍着他的背声称要去围观，影山面色发窘地说只是还个人情。大家自然顾不上这些，在队友身上开点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是极好的消遣，何况是平日与外界格格不入的人突然要去抛头露面，尽管当事人苦不堪言。

牛岛没有再提的意思，照例训练，和呼吸进食一般平常。此时他们都从寻常生活中抽身而出，去追求某种更纯粹简单、概念性的东西。

学园祭头天影山就穿了校服正装前去出席，热心队友特意抓拍了照片，讨论结果是白鸟泽的校服和影山的发色眼瞳都不搭，但是很衬体育生的身材。影山磕磕绊绊地跳完了舞就心急火燎地回球馆，不料排球部也举办象征性的交流活动，门口被学生粉丝围堵得水泄不通，半天找不着熟人，更衣室也进不了。只得硬着头皮去器材室想先把西装换掉，刚带上门发现牛岛若利一个人站在球架旁，身上也是正装，他们看着对方愣住。

「…不去活动？」影山勉强组织了一下语言，边扯下勒得脖子有些难受的领带。

「有人在负责。」牛岛回答，「你也结束了？」

「是啊。」影山摇摇头，「终于。」

他注视着牛岛没有表情地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立在原地，手上的动作也停下。牛岛略微低下头，他们认真地接吻。

影山本是无意识地后退，直到撞到身后摞起的垫子，下层摆得不够贴墙，被他挤进去些，上层便摇摇欲坠，等他们反应过来，两个人都陷了下去，砸落的垫子将他们淹没，发出不小的响动。

天童觉率先拉开了器材室的门，后来跟着闻声前来看热闹的闲人，他们狼狈地从杂物中脱身出来也显得不那么奇怪，面对来人不解的眨眼，都实在无话好说。

「不像是若利干的。」被称是适合瑜伽的男生笑嘻嘻的，「小飞雄！招认吗？」

影山下意识张嘴想辩驳，但终究败下阵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没换的外套，阴着脸回道，「抱歉，我们只是在跳舞。」

压力随即来到牛岛若利，面对天童惊诧的目光，他表现得更为平静。

「是的。」牛岛答道，「我们在跳舞。」